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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 校 与 我

发布时间:2023-05-30 21:42:08  作者:本站编辑  来源:本站原创  浏览次数:

母 校 与 我

李德才


时值母校50周年大庆,沙痕老师向我约稿。他是我的语文老师,我又像在母校作文考试时那样紧张。他说他可以为我改稿,我才敢斗胆弄笔。

我是1960年考入母校美术班的,当时正值国家困难时期。我幼年开始拿毛笔学画,外祖父作为启蒙指导,并同时培养我自学的能力。

考入母校后,美术科主任桑吉雅老师不止一次问我:“你家里是不是有人教你画国画?”我回答“是”的同时,心中也暗自佩服这位老师的眼力和水平,也庆幸我没有考错学校。可是,在我入学的第二年,因形势的需要,我们班全班改学舞台美术。在我没进入母校之前,就养成了自学国画的习惯,小学、中学从未间断。所以,我在母校学习舞台美术的同时,仍然继续在课余时间自学国画。我每天都要画国画,包括学校的法定假日,每个星期天。学校作息时间很严格,平时晚上9点半必须熄灯。不能晚睡,我可以早起。那时,我是全校起床最早的人,我利用了所有的空余时间,仍然觉得时间不够用。

“咬定青山不放松,任尔东西南北风……”我在刚刚画好的竹石上,题好了郑板桥的这两句诗,当我觉得还应该在画上再补一笔的时候,冻僵了的笔尖竟然把宣纸划了一道口子。当我想放下笔时,通红的手指也僵硬的不听使唤,才刚刚进入冬天不久,以后怎么办?我看着砚中结了冰的墨汁,这时才真的感觉冷,加上腹中饥饿,是来自内心的寒冷。

国家困难,厉行节约。美术班本有两个教室,冬天为了节煤,就集中在一个教室上课。我占用了另一个没人用的空闲教室。刚入冬,墙上的冰霜就结了一寸多厚。我真不知怎样才能在这种温度下继续作画,怎样熬过这一冬。我一边搓着手指,脚趾也又有点麻痛,又跺跺脚,在院子里来回溜达,不知不觉走到学校的拉圾堆旁,我突然发现拉圾堆里有很多没有烧透的煤核,我用脚在上面划了两下,藏在里面的还有很多,真是天无绝人之路。

第二天,我拎着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土筐和一个铁炉钩子,去捡煤核。一会儿就捡了一大筐,几天就在结满冰霜的大教室的墙脚堆了一座小山。一星期捡三次,连星期日的都有了。学生会的干部听说后,专门到我那里看了,在开学生大会时说:“现在国家困难,可是同学们的浪费很严重,如果你们不服气,就到李德才的画室去看看……”

尽管如此,我仍然可以捡到煤核。因为,学校里的大龄学生也只有十七八岁,星空·体育(xingkong.com)官方网站的是十多岁的初中班、预备部的小同学,有的小同学还尿床呢。在集体宿舍里要轮流值日,这些小娃娃怎么会烧炉子呢,半夜里又那么冷,谁也起不来捅炉子,多半都是睡前加一炉,一觉到天亮。这就产生了很多烧不透的煤核,这样就帮助了我。而且,只要我去捡,就能捡到,没人跟我争。全校师生只有我一个人用煤核。我每天早晨起得很早,摸黑打开教室的门,进入冰冷的教室,再生好炉子,热气散开后,我再进入我的绘画世界。一直到学校起床铃响,我才回宿舍洗漱,再和同学们一起,开始一天正常的校园学习活动。

母校是个温暖的大家庭,就在我面对很多的困难的时候,却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。在他们的关爱、支持和鼓励下,在完成学业的同时,国画自学的也很顺利。在他们身上,让我感受到了人性最美好的一面。

有一天早上,天下着小雪,当我打开教室,突然一股暖气扑面而来。我奇怪地打开灯,这时我看到炉火正旺,旁边还多了一堆新煤。当老许再次走进来,微笑着往炉子里加煤时,我心中一热,鼻子一酸,眼睛有点湿润,泪水差点流出来。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国成语中的“雪中送炭”四个字的真正含意。

老许名字叫许立,是学校专门负责每天早上给教室、排练厅、琴房生炉子的人。我自学国画的教室,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,这完全是他自愿帮助我。后来,他担心我会比他起得早,每天早上起来,第一个先把我的炉子生好,然后再去生别的教室的炉子。

作为教务处主任的迪之老师,很喜欢国画,经常到我的画室看我画画,并鼓励我。他在北京工作过,文化修养到底不同,很有眼力,他能在几张不同的画中选出最好的。当他发现我的困难,他就在每个星期六回家之前,把他教务处办公室的钥匙交给我,让我星期日到他的办公室去画画。

毕业后,我们一直没有间断联系。他调北京后,任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。后来他让我称他为大哥,我们成了兄弟,在社会上,也一直得到他的关心和照顾。

于纯斋校长,他原是傅作义的部下,北平和平解放时随部起义。他实际是副校长,各方面的修养都很高。大家都很尊敬他,称他于校长。他也经常光临我的画室,他很少说话,看我作画时,总是微笑点头。开始我对他有点紧张,后来他来的次数多了,就慢慢熟悉了。他有时很关心地说:“天冷了,该加点衣服啦。”像家里的长辈一样,让人心里总是热乎乎的。

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分配来教小提琴的张大鲲老师,年轻,充满活力,待人热情、诚恳。来校不久就成了我的好朋友,他是最懂国画的人,是我那时面对各种困难唯一能交心的人。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鼓励和帮助。他有时来我这里看我的新作,有时我去他那里听他的新作。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拉给我听他新作的曲子《莲花镜》,我现在还记得这首乐曲的旋律。

我每个假期回家,路过北京都要停留,看看展览,再观摩故宫里的古画。他知道后,让我住在他北京的大方家胡同的家里,由他带我到处游览观摩,会少走很多冤枉路。那年正月十五,去北海公园观灯,他紧拉着我和徐英的手在人海里穿行,怕被挤丢了的情景,我仍记忆犹新。现在看来,这对于丰富人生阅历,提高艺术修养,也是必不可少的。毕业后,我们友谊天长地久,他喜欢我叫他“大鲲兄” ,一直帮助我,来往不断。

这些都是我在母校时的良师益友。

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。

出国以后,我以专业国画艺术家面世,全部精力投入中国传统绘画的探索和创新中。现在看来,我的自学成果远远超过了在母校的主课成果。但是,在我出国之前,我一直是从事舞台美术设计工作的,这是我在母校学的主课。

我的主课在美术科老师的辛勤教导和耐心传授下,取得了优异的成绩。在母校学到的西洋画的基本课程,为我以后的中国画创作,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。我在母校以优异成绩毕业,令我以后进入社会工作时,得心应手。

我1964年毕业时,开始被分配到大兴安岭深处的额尔古纳右旗乌兰牧骑。后来调到呼盟民族歌舞团任美术设计、包头市歌舞团任美术设计,1975年经考核,调入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任美术设计。

一次偶然机会,我在中央民族歌舞团舞美队一个柜子里发现了几十张舞美设计图,上面标明地址、单位和姓名。大部分是省级文艺团体的,也有美院的研究生、戏剧学院的舞美本科生。他们都是曾在我来团之前参加考核而没被录取的。

在进入中央民族歌舞团的考核中,我只是内蒙古艺校的中专生。但是,我战胜了所有对手,通过了舞美队的严格审查,顺利进入中央民族歌舞团。在我刚进入中央民族歌舞团时,我发现他们以前每搞一场晚会,都要在外单位借调七八个人(其中有八一电影厂、总政歌剧团、京剧团、评剧团的设计和美工),搞出的效果并不能令导演和领导满意。我熟悉了环境之后,我的设计图基本上是一稿便能通过。

导演和领导审查通过后,我担心别人绘景水平不够,会降低舞台效果,整个绘景工作也由我自己承担。

在1984年国庆35周年时,我一个人为中央民族歌舞团设计了两个整场晚会,同时,还承担了主要的绘景工作。

回想以前他们搞一场晚会借七八个人还搞不好的水平,我觉得,如果没有母校过硬的专业训练,我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。直到现在,我仍然保留着那两场晚会的节目单。

我从母校毕业后,直到出国之前,我一直是一边要完成好本职工作,一边要抓紧业余时间自学国画。可能有人会想:李德才同时搞两类艺术的创作,还都要搞出名堂,怎么可能呢?

这里有个秘密,是学术上的不为人知、却常常被人误解的秘密。我先不讲学术,只讲一个现象:在中央民族歌舞团里,我和另一个舞台美术大学本科毕业生同时各搞一场设计,他的图画了20天的时间,经过三次审查,导演没通过。我的图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,导演立即通过。为什么相差如此悬殊呢?因为我不单是舞美设计,同时又是国画家。曾经是著名的“东方红大歌舞”设计的总政歌剧团的舞美设计孟宪成,一次偶然的机会与我合作之后,便多次说服我调到总政和他一起工作。我想,他就是看中了我的工作效率。我所搞的两类艺术是相辅相成的,我国画的水平越高,舞美工作的效率也就越高。一般的人只看到我利用时间的表面现象,却不知这两种艺术的内在联系。须知,西方近代艺术大师毕加索和米罗,他们也同样是舞台美术大师。

母校给了我一双坚硬的翅膀,我才能在美好的世界自由飞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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